Operation Elop 2. Hope awakens

曙光乍現

在新聞編輯 Mirjami Saarinen 的回憶裡，儘管她對 2010 年的某一個工作日，整體來說只有很粗略的印象，但對當日的早晨卻是特別的記憶深刻。

那是在 2010 年 9 月 10 日，《Kauppalehti》（芬蘭當地知名的商業報刊）的多數員工，正參與在赫爾辛基的晨間會議裡。至於其餘的員工，則正忙著製作晨間的線上新聞，並準備下一日的報刊內容。當一則新聞稿出現在編輯 Niko Ranta 的螢幕上時，由於標題實在太過震撼，Ranta 不由自主地將內容大聲唸出。頓時整個新聞部的氛圍丕變，Mirjami Saarinen 還記得，當時員工們是如何緊急地從會議中解散，並中斷了人們的早餐。除此之外，她就不太記得當日的其它事情。

那一天是星期五，這對《Kauppalehti》造成了麻煩，因為它是在週間五日出刊。當其它的芬蘭新聞媒體能夠利用週末大肆報導時，《Kauppalehti》則必須等到下週一才能跟進。對此，Saarinen 知道她需要怎麼做。首先她召集所有可用的編輯來處理這則新聞，同時，她也著手製作線上的新聞快報。完成這些動作後，團隊開始構思這則新聞在下週一的具體權重，它必須放在頭版？還是不用放在頭版？以及它需要佔多少頁數等等。同一時間，他們也必須決定，要派誰去參加即將舉行的記者會。在 Saarinen 的記憶裡，她記得那一天的後續工作就像是在紓解一場規模空前的交通阻塞。

新聞稿的一開始，便宣佈了 Nokia CEO Olli-Pekka Kallasvuo 的離任（他在 Nokia 內部被廣泛地稱為「OPK」）。儘管這並不令人意外，因為芬蘭媒體早已做出這般推測。傳統上，芬蘭媒體對 Nokia 幾乎是相當友善。雖然之後有更多的意見開始質疑或是怪罪 Kallasvuo 的領導，但時至今日，對於 Kallasvuo 是否勝任的指責仍彷彿是公眾禁忌。在芬蘭媒體裡，Nokia 仍備受尊崇，甚至可以說是敬畏，使得任何批判的聲音都往往會被消聲匿跡。

然而新聞稿裡接下來描述的事情則著實令人驚訝。所有熟悉 Nokia 的人都猜想，應該會是 Anssi Vanjoki 接任 CEO，他已是 Nokia 裡相當強勢且富爭議性的人物。但相反地，新聞稿裡出現了一位幾乎前所未聞的人物，一名加拿大人，成為 Nokia 的新任 CEO。Stephen Elop 是誰啊？從來沒有聽過！他真的是最好的選擇嗎？還有，這是什麼奇怪的名字？

隨著 Saarinen 即刻投入了大量的編輯人力來研究這則消息，越來越多的資訊開始注入。Stephen Elop 來自軟體領域，曾在微軟任職，並在其中掌管著最大型的部門。雖然在芬蘭當地毫無名氣，但就國際角度來說，他已具有一定的名聲。

新聞總編 Arno Ahosniemi 帶著一名攝影師及兩名編輯，參加了於下午一點舉行的記者會。當時在 Nokia 總部的大禮堂裡，擠滿了各家芬蘭媒體，以及包含路透社與彭博社在內的國際媒體，因為這可是世界性的大新聞。

記者會先花了一點時間等待要角的出現，當正式開始時，有兩名為芬蘭媒體所熟知的人物進入會場，分別是 Jorma Ollila 與 Arja Suominen，後者是 Nokia 群體通訊方案的執行副總經理 。接著，跟著他們的是一個體型相對短小、且外型和藹的人。他有著極其單純、或者說是穩重的行頭。他的領帶由酒紅色與紅色交織而成，好像是蘇聯般的風格。不僅如此，他穿著的灰色西裝及灰白色襯衫散發出謹慎感，同時還有著軍人式的髮型，並配上一副看起來有點呆的眼鏡，感覺眼鏡跟頭型沒有很吻合。總結來說，整個會場對這號人物所投放出的第一印象，是他顯然不是下一個 Steve Jobs。

Jorma Ollila 立即地主導了整個場面，他向眾人介紹 Elop，並強調新 CEO 的人選是經過所有董事會成員的慎密討論而成。由於董事會期望找到一個最佳人選，來加速 Nokia 的更新；而根據 Ollila 的說法，Elop 擁有豐富的軟體背景，以及備受肯定的領導能力，勢必能夠勝任此項挑戰。在這位曾經引領 Nokia 創造巔峰的前 CEO 口裡，他特別強調了 Elop 對於文化差異的敏銳度。新的 CEO 若要能夠邁向成功，必須瞭解 Nokia 傳統與所謂的「芬蘭精神」，而 Elop 正是能夠瞭解 Nokia 核心價值並開創新契機的不二人選。

接著就輪到 Elop 了，他與 Ollila 握了握手，然後從容地走到擺滿麥克風的小圓桌前。只需不到短短幾秒，就能意會到這真是一位能言善道的人物。口條清晰且體態穩定，就好像是在施法一樣，瞬間掃破了所有媒體的疑慮。這個人會講話……而且他的英文還不錯，不像他的前任 Olli-Pekka Kallasvuo。頓時所有人燃起了一絲希望，或許這會是一個好的發展也說不定。

Elop 首先熱切地感謝 Ollila 及 Nokia 董事會對他的信賴，接著繼續說明他的願景。他認為行動產業面臨了許多重大的變化，在他流暢的表述裡面，提及了許多現正熱門的詞彙，例如雲端運算、社群媒體、平板及應用程式等。根據 Elop 的說法，Nokia 所遭遇的問題，同時也是個重大的機會。Nokia 實力堅強，特別是它所擁有的人才。Elop 在演說中巧妙地使用了「我們」，聲明他將會重視員工與用戶的聲音。他稱自己是 Nokia 的一份子，甚至可以說是一位芬蘭人（如果你願意接受這個觀點的話），並且會在即將到來的奧運會中為兩個不同的國家喝采。

當顯然做了充足準備的演說結束後，Ollila 走到 Elop 的旁邊，迎接接下來的 Q&A。Elop 喝了一口水，接著 Q&A 便於焉展開。

頭一個問題是向董事長 Ollila 發問的，詢問他何時會退下當前的職務。對此，Ollila 並未給予明確的答案，而是說「很快」。第二個問題同樣也是向 Ollila 發問，一名瑞典記者詢問對於 Kallasvuo 所犯下的錯誤，是否有一個可表述的總結。然而 Ollila 則表示此時是面向未來，而不是檢討過去的時候。但也補充說過去公司在策略執行上確實有一些缺陷，而新任的 CEO 將會引領公司到下一個階段。

當第三個問題同樣也是對 Ollila 發問時，情況變得有趣起來了，Elop 快速地替 Ollila 做出回應，而這個問題是：「Nokia 的下一步是什麼？」。關於這個問題，Elop 表示目前還言之尚早，不過他充滿信心地相信，解答就存在於 Nokia 裡，而他的任務即是確保這項解答能夠付諸實現。當問到行動作業系統是否應該被更換時，Elop 也做出了類似的模糊回應。不過，他特別指出作業系統將是整個策略的重要一環。

在沒有講稿的情況下，Elop 的表述看起來反而是更加從容。他的手自然地擺動，並在正確的時刻著重了正確的訊息。再一次地又讓人覺得好像是魔法一般，或許他真的是大有可為，或許美國的股東們終於可以滿意了，或許這個人真的能拯救 Nokia。Elop 坦率又積極的特質將會成為 Nokia 的活力泉源。

在歷時一小時的記者會結束後，各家媒體便返回到各自的辦公室。對《Kauppalehti》來說，到週一為止的工作清單已相當清楚了。Ilkka Sinervä 負責報導記者會的內容；Merina Salminen 負責分析 Elop 關於 Nokia 當前挑戰的談話；Antti Mustonen 負責針對 Elop 個人的專題報導；至於總編 Hannu Leinonen 則透過每週專欄，分析這項發展對於 Nokia「芬蘭特色」的影響。在此之前，Nokia 幾乎一直是由 Jorma Ollila 一手主導的。

若回首那不尋常的一日，至少可以知道，《Kauppalehti》在那時就已經指出了 Elop 與微軟強烈的紐帶關係。當時已經有意見猜想微軟是否打算買下 Nokia，甚至有許多人認為 Elop 的上任，可能是企業併購的第一步。雖然有些人已經對未來的發展感到恐懼戰兢，但並非所有人都是這樣想的。一名曾與 Elop 有著頻繁往來的 Nokia 高層主管，回憶他當天對 Elop 的就任感到欣喜若狂，甚至為此開了一瓶非常、非常好的紅酒。

雖然我們不知道 Jorma Ollila 對當日的感想怎麼樣，但我們知道，Ollila 從數個月前就在研擬一項拯救 Nokia 的計畫，而那一天不過是計畫的第一步。現在 Nokia 有了一位新品種的領導人，正是市場與外國投資人所引頸期盼的，也宣告了計畫的正式啟動。在本書中，我們將這項計畫稱為《埃洛普行動》（Operation Elop），並以此作為本書的書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