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arly Days of Valve from a Woman Inside

去年是《戰慄時空》（Half-Life，1998）的 25 週年紀念，相關資訊可參考本站先前一篇簡短的文章。不過作為對當中訪談紀錄片的一些補遺，身為當時團隊中少數女性成員的 Monica Harrington 也發表了一篇文章：《The Early Days of Valve from a Woman Inside》，內容回顧她參與在 Valve 草創過程的經歷。

在一次休長假的期間，Mike Harrington 決定要實現他的夢想──開一間電子遊戲公司。於是他與同事 Gabe Newell 毅然決然地從微軟離職，創辦了 Valve。與此同時，他當時的妻子 Monica Harrington 則仍舊在微軟任職，繼續擔任已經有九年資歷的行銷經理；但也成為 Valve 的共同投資人，並且用個人的時間協助這間新公司的運作。

Monica Harrington 很嚴謹地避免這兩個事業之間的利益衝突，因為微軟有自己的電玩遊戲事業，也是她在行銷職務中的責任領域。於是她跟自己的上級主管請示過，確認她個人在另一事業的參與，對公司而言是可以接受的，並不需要有任何職務的調動。在此情況下，她的基本準則，就是對自己所能獲得的資訊做管制：來自微軟遊戲部門的情報不會透露給 Valve，同樣地 Valve 的內部資訊也不會透露給微軟。

也是為了避嫌，Monica Harrington 並未涉入在 Valve 找尋發行商的過程，也未知悉合約簽訂的細節。最終 Valve 從 Sierra 獲得合約及一筆百萬美元的預付金，這筆金額再加上 Harrington 夫婦及 Gabe Newell 三人所共同投入的數十萬美元，成為 Valve 的最初資本。而在技術層面，Valve 將使用 id Software 授權提供的《雷神之鎚》（Quake）原始碼，來打造出他們的第一款遊戲，也同樣地會是一款 FPS 遊戲。

基於多年的產業經驗及市場分析，Monica Harrington 認為 Valve 的第一款作品必須即是高評價的大作（要叫好然後叫座），否則恐怕不會有機會再出第二款遊戲，公司會就此關門大吉。因此她在 Valve 初期曾經有過的內部討論裡，對於是否要開發較為次級、但足以讓公司營運下去的遊戲，給予明確的否定意見，認為此舉不會奏效。

然而出眾的作品就需要有出眾的才華，挖掘出深藏不露的專業人才似乎是 Valve 頗為擅長的事。Harrington 夫婦曾邀請 Yahn Bernier 與他的未婚妻一同到家裡洽談可能的工作機會；而他的未婚妻也是在那陣子才認知到，原來自己的未婚夫懂軟體開發，因為 Yahn Bernier 是擁有化學專長的執業專利師。於是在力邀之下，便加入 Valve 從事遊戲程式的開發工作。

在約莫相同的期間裡，Monica Harrington 一方面為微軟張羅著諸如《世紀帝國》（Age of Empires）及《微軟模擬飛行》（Microsoft Flight Simulator）等作品的宣傳任務；另一方面，也為 Valve 制訂《戰慄時空》（Half-Life）的行銷計畫，並且協助編寫各樣的宣傳材料。起初盡可能互不干涉的雙重事業，最後還是迎來了思緒上的挑戰。因著種種評估因素，包含以為不會有其它大作參展，以及認為自家遊戲的內部迴響尚待改進，微軟決定缺席當屆的 E3 遊戲展。但同時尚在開發中的《戰慄時空》卻是參展並且大放異彩，獲得最佳動作遊戲的獎項。這讓她深刻感覺到原則實踐的難處，同時間掌握著雙方彼此都會想要知道的內部情報。因此決定自請調職，調整至與遊戲事業無關的職務。

由於當時內部意識到《戰慄時空》的遊戲體驗實際上並不夠好，整個遊戲還需要再重新打磨過，因此延長了開發期程。倘若不堅持下去，貿然將遊戲就這樣推出去，則可能會迎來可怕的後果。遊戲滯銷、公司會倒，費心招募來的員工全體失業，投資下去的錢也全部打水漂，這完全不能讓它發生。然而發行商 Sierra 未打算再提供更多資金，Harrington 夫婦兩人也已經投盡所有能投入的，只能仰賴口袋更深的 Gabe Newell 掏出更多的錢，來維持公司的營運。在 1998 年春季，Gabe Newell 也詢問 Monica Harrington 是否能來 Valve 做全職。於是 Monica Harrington 從微軟離職，而《戰慄時空》的目標是在同年的聖誕節期發售。

在 Monica Harrington 的企劃下，《戰慄時空》有著非常積極的宣傳，從持續挹注報導素材給《華爾街日報》、到不時發送電子郵件給產業記者，告知遊戲的最新進展與特色，並且也設法持續地吸引通路及門市的關注。而其中最為陰錯陽差的宣傳契機，是 Sierra 預備給 OEM 廠商的短篇體驗版本（Half-Life: Day One），被廣泛地流出。原先 Harrington 夫婦對此怒不可遏，因為 Mike Harrington 花了許多心力與技術來防範可能的盜版問題（否則遊戲的收益將蒙受嚴重損失）。但後續卻發現外界對於流出版本的遊戲內容有相當正面的迴響，口耳相傳反過來有助於遊戲的宣傳。

遊戲發售前的最後幾個月，所有人都耗盡心力。Mike Harrington 全力投入在程式碼上，Monica Harrington 則持續處理行銷事宜。儘管 Harrington 夫婦和 Gabe Newell 三人都有在微軟參與產品交付的經驗，然而在大公司裡許多事情都有團隊支援與協助；跟自己創立一間公司，然後公司的存亡取決於即將發售的第一套產品，這種壓力指數截然不同。

當遊戲終於進入到印製、包裝及交付的階段後，眾人帶著緊張的心情，等待市場及輿論的反應。起初設立的期望目標，是《戰慄時空》在各種媒體評鑑中，必須至少要得到三項年度最佳獎項的肯定，但最終卻獲得了五十項以上，可為評價爆棚。並且 Monica Harrington 採取的宣傳策略也奏效，媒體更多標註的是 Valve 這間新公司的名號，而非發行商 Sierra。於是在這樣的正面關注下，接下來的行銷目標就是乘勝追擊，將好評轉化為層層推疊起來的銷售佳績。

Sierra 卻是有見好就收的想法，他們習於推出一款作品後，就把行銷資源轉到下一款作品。在與 Sierra 的會議裡，Monica Harrington 強硬地要求不能撤走行銷的資金，反而還要再推出一套年度特別版（Game of the Year Edition），繼續在通路上提高關注度。如果 Sierra 不願這麼做，那麼就取消合約，大家分道揚鑣──然而 Monica Harrington 在那時都還未知悉 Valve 和 Sierra 合約的確切細節。會議結束後的氛圍頗為緊張，但 Sierra 後來退讓了，按照 Valve 的企劃再發行年度特別版，有著顯眼的「年度最佳遊戲」標示。

另一方面，Mike Harrington 卻想要離開 Valve 了。遊戲雖然極為成功，但當中所經歷的各種壓力讓他有了不同的體悟。這讓 Monica Harrington 大為恐慌，因為夫妻兩人根本都還沒賺回起初投資在 Valve 上的錢，Valve 也才正要開始起步而已。所以在離去之前，他們必須要先設法為 Valve 舖平後面的道路，才能夠保障這筆投資未來能夠獲得的收益。也是這個時候，Monica Harrington 才終於得知了合約的細節：Sierra 擁有《戰慄時空》的所有智慧財產權、發行 Valve 後續兩款作品的獨占權利，以及 85% 的收益（Valve 僅得 15%）。

意識到各種後續的困難，Valve 個別規劃了一些有利於拆除炸彈的計畫。在 Gabe Newell 的同意下，Monica Harrington 主導與 id Software 就遊戲引擎權利金的重新協商，帶回了對 Valve 來說更加有利的協議。Valve 也聰明地透過遊戲延伸模組的經營，例如《絕地要塞》（Team Fortress Classic），藉此發展出《戰慄時空》以外的 IP。除此之外，《戰慄時空》所採用的註冊系統，也讓 Valve 與用戶群體能夠有直接的聯繫，而不用透過發行商。

Monica Harrington 在 Valve 主導的最後一項任務，是與 Amazon 洽談可能的合作機會，是一種建構線上遊戲發行平台的構想，Valve 可能不用再自己動手開發遊戲，並免除遊戲開發者被發行商剝奪大多數收益的情形。在這個倡議有所進展後，Mike Harrington 就向 Gabe Newell 提出要離開 Valve。最後夫妻兩人與 Valve 協議的內容，是脫手公司所有的股份，但能夠從 Valve 後續五年的收益獲得分成。在兩人先後正式離職後，以《戰慄時空 2》（Half-Life 2）的開發作為談判籌碼，Valve 在 2001 年成功收回了《戰慄時空》的 IP，Sierra 則保留續作的實體通路發行權。

以上內容主要是從作者原文經過刪節的摘要，實際上會建議閱讀作者的全文。許多與遊戲開發相關的回顧文章，往往是偏向於設計、技術或者是創意層面的議題。然而由 Monica Harrington 所發表的文章則相對罕見地，更多是切入在營運及行銷等層面上。特別是在行銷這一領域，資深的遊戲玩家可能多少都見過有些叫好卻不甚叫座的遊戲；甚至是遊戲開發完、公司就黯然解散的結局。這尤其在網路尚不發達、多數都依賴著實體媒介的早期年代裡，如何為一款好遊戲做好行銷，發揮它應有的成績，就顯得更加關鍵。此外透過文章的回顧，旁人也似乎多少能夠理解到，Valve 的早期經歷是如何地促使、並最終生長出諸如 Steam 這樣的解決方案。